第2章 安平王妃（二）（1/1）

金枝蒙尘纪事第2章 安平王妃（二）

我在梦境里浮沉。梦里我的世界也是白雪皑皑，而我缩在一处冰雪堆积的山坳里，默默地念着什么。我很怕冰雪之外的人寻来，便躲在这里不敢出去直到失去知觉。突然，雪后有异响。似有人找了过来，我咬紧牙关躲避着来人，终于还是无处可逃。雪堆坍塌了，一个身影走到了我的身旁……他是谁，是谁？

……

醒来时，御医已在跟前，我身子已然松快了。我知道犯了王爷的忌讳，便听话地由御医摆弄，王爷也铁青着脸。待御医走后，我嗖的一下坐起来，举起三根指头发誓。

“举头三尺有神明，妾身答应王爷再也不独自买柿饼了。”

王爷被我气笑，终于温柔地环抱着我，话音里似乎有乞求：“玉儿，找不到你时我总怕，你别……”

“好！”我赶紧应下。

王府也大，一切物件景致都精致，我也不是向往外面的景色。

只是……孤独得紧。街肆多热闹啊，我总是沉迷在市井中。

王府里栽了很多花，牡丹、铃兰、绣球、石竹一丛丛开得繁盛。晨儿和熙禾爱在我院里扑蝶，我看着孩子们嬉戏，总觉得日子是有盼头的。他们不在时，我便娇养这些花儿，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晨儿和熙禾是王爷和侧妃的孩子，非我所出。但我喜欢他们。有他们在的地方，我的目光总追着他们去。

我想王爷是知道的，我想有个孩子。

我失去了记忆，我的人生没有来处。我没有父母亲人，只有王爷。所以我想有自己的骨血。

王爷总说我病弱，需再将养些时日，孕事不急。

不过我确实有些病弱，平日里跟药罐子似的。每半旬都有宫里的御医进府为我切脉，王老是极了解我身子的。自打我有记忆起便是他为我诊治，熬制的药一碗一碗地喂进去，说是为了清理体内的余毒，但我身子也不见好。我也问过王老，可否有药能治好我的遗忘症，王老不置可否，说起一个偈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便不再执着。

我知道我身体不是余毒未清，而是一种蛊。

每月十五阴盛时，蛊便会发作。月圆时最疼，这种痛深入骨髓，似万千虫蚁啃食着我的血肉，我冷汗淋漓，颤抖着攥着王爷的衣襟，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告诉他太疼了，太疼了。

“乌樟，救救我！救救我！”

随着我的呼喊，王爷眼里满满的惊异，继而被一种我看不明白的沉痛填满。

乌樟是王爷的名字，直呼安平王名讳实属大不敬。但也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呼之欲出，似在过往的岁月中，我已经呼唤过千千万万遍。

来不及思考，我被彻骨的疼痛遮蔽了心智，将嘴唇咬出了血，王爷突然失神似的唤了我一声：“清宁。”

我脑中一根弦突然断了，晕了过去。

等醒来时，新一日的晨光照拂在我的身上。转头发现床边趴着王爷，他握着我的手带着胡茬望着我笑，是这三年里我极熟悉的场景。口里有布囊，想必是王爷怕我痛极时咬伤了舌头。我又熬过了一次鬼门关。我撑起身体，缓慢地挪进他的怀里，发出满足的叹息声。他抚过我的发，嘴角带着笑，那一刻我生出一种永远相依的错觉：

天地之大，也容得下我们这对夫妻。

我天性乐观，但接连的病痛也令我生出自弃之意。但王爷总变着法哄我开心，也让晨儿和熙禾环绕在旁，我便又打起了精神。

王老是宫里来的御医。王爷不甚喜欢王御医来，每次问诊他都立在一旁，面色冷硬如铁。王御医看着我将药羹如数饮下才会放心离开，王爷极不耐。

一次问诊后，王御医问起我的饮食。我极喜欢一种羹汤，小厨房在羹里加了极好的香料，只说是关外的贡品，便与王御医探讨起这味羹汤来。王爷打断了我们，待我一饮下药，便急哄哄送客，我劝他好一会儿也不见好。

等我发起了脾气，他又转过头来哄我，说等我养好了身体，我们可以等一个孩子。

我对未尽的年岁又燃起了愿景，如果能有个孩子，我便拥有一段不再支离破碎的记忆，我和王爷，还有孩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