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家惊变（1/1）

金枝蒙尘纪事第10章 破家惊变

多少事明了在胸。

我深吸一口气，迎起跪在跟前的乌樟。

我极温柔地与他分茶，与他说起往事。回忆总是有种魔力，好似我和乌樟之间并无隔阂，气氛有些热络。

我的话似细水流长：从寂照庵里到皇城，从糖炒栗子到花开两朵的兰，从我近日所学到德妃和父皇。

乌樟猛然噤声。

我再说到北国的风沙，那时以为会葬身黄土，没想到也是捡回了一条命。也不知大风大浪都度过了，怎的过不了平安皇城里的岁月。

状似轻松地谈起我回宫的几年。坦诚地说起我的恐惧、不安，那些梦魇如影随形，一遍遍将我拖入地狱。说起那些皮肉之苦，那些恨不得将银牙咬碎的日子，我如何被践踏自尊，如何被碾碎，被毁灭。那些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都不道而别，我来不及辨别他们的音容，那些关于我命运的决定，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我甚至不知道这些决定意味着什么。

我亦不知道如何看待我自己，是金丝雀，是笼中鸟，是金枝玉叶，还是禁脔。

乌樟一言不发，低着头，握着拳。

我又提到那些念想，想到在雪山上和乌樟相伴的日子，那些微薄的希望如何将我从困境中保全下来。我不知如何面对身边之人一个接一个远去，那么乌樟我又该如何保全你呢？

我的那些漠然，只是因为踌躇。因为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周转应对。

我亦身如浮萍，自身难保。

我耻于表达，但是我想和你一起。若世上只留我一个，真是太孤独的事了。我总在阖眼前想起你，也只有你，我明白这是心里的记挂，超越了我的骄傲。

如今得见，我要问你一句。这天地之大，总有我们两人的容身之所，若我们能做一对闲云野鹤，你可愿和我一起博一次？

我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等待我的是沉默，安静的让我难堪。

乌樟突然重重磕下了头。

“公主，你我本云泥。公主厚谊，臣实不敢。”

“皇恩于我同样浩荡。右相亦是恩重如山。”

“倩玉如今已有身孕……”

砰的一声，乌樟以头抢地。

“望公主垂怜。”

我难耐窒息，终于难堪地哭了起来。乌樟，乌樟，你的难处我何尝不知，可我就是不甘。你可知如今为你我愿搭上性命一搏，只是你再不愿为我。

终于，我送走了乌樟。

那些关于他的命运，未宣之于口。

我只觉得麻木，空虚，大脑不能运转。如何是对，如何又是错呢，可能这都是命吧。倩玉我见过的，是个佳人。可你这么爱她，我又当如何自处呢？

我不甘，遗憾，却又痛苦，只能把酒问月。

三日后，右相满门被抄，近者杖杀，远者收监流放或作奴。

唯一人例外。

两日前，乌樟携右相的头颅及往来书信，面呈圣上。保全己身，加官进爵，拜正三品。

倩玉也在这场混乱中去了，听说她自镒于府中，肚中孩儿活活憋死。

事已至此，我脊背发寒。

乌樟，到底是个我看不清的人。

混乱落幕，我即将离开宫城去往北国，带着满心的乌云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