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挂川歌子（1/2）

东北暗杀行动第7章 挂川歌子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端坐在地上，望着那个人影。

看着那个女人。

在深山密林间。

怎么会有个女人。

太不可思议了。

这会儿，我觉得脑筋迟钝得厉害。别是看花了吧。

她走来了。

高低不平的草丛，在她脚前无声地分开。步履轻缓，身姿不稳，像是在冰上溜过来。

我看呆了。

浦次也站在原地。

她离我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撞到身上了。我慌忙手撑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一个年轻姑娘。

看样子，她大约十七、八岁。个子很小，头刚到我的嘴巴。

一张瓜子形的脸，瘦得颧骨有些发亮。鼻子细小而挺直，轮廓分明地把脸蛋分开。一张小嘴犹如婴孩的口形；薄薄的嘴唇没有合拢，自然地开成喇叭状，像是在不停地往外喷气。她的上眼皮挺厚，圆溜溜地凸出来。一对眼睛细眯眯，眼梢长长地拉向额角，跟又淡又细的眉毛相配，正好组成一个半圆。在浓重的睫毛下，闪烁着鸽子的目光。

微耸的胸脯在起伏。沉重的呼吸清楚可闻。我几乎能感到她温和的鼻息。

从迈步向前到悄然停住，她的眼光一直对着我。

现在看得更清楚，那是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乌黑的瞳孔深深地透出两个亮点，死死地对着我的眼睛。

只有什么都见识过的眼睛，才能发出那种积雪一样的光芒。

初看上去，那眼睛凝固如蜡，漠然无情。但是，只要凝视一会儿，就会使人心惊肉跳。

夏夜的星空静谧似水，僵滞比冰。但是在望远镜里，却是一番阴风横卷、奔星如电的景像。就在她羔羊一般的眸视中，有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

哀伤。恐惧。愤恨。又都不像。

眼睛表达的东西，往往就是言语不能表达的东西。

你是谁？从哪儿来？怎么了？我紧张地想问她。可是不知为什么，竟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默默地对视着。

直觉告诉我，这是日本难民。

苏军进攻以来，日本人晕头晕脑地撤出城堡，跑得满山遍野都是。此地距依兰很近，逃出城的日本人很可能钻进了山。现在公路已不能去，重要的山口都有苏军在把守了。她一个人夜游黑山，很可能是遭遇了灾难，没准是从苏联人手里逃出来的。

我和浦次差不多同时间了一句。

“你是日本难民？”

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没有作任何表示。

姑娘的眼睛瞪得发白。她布娃娃似地看着我，好像没听见有人问了什么。

不懂日语？

中国人？

不可能吧。

城里的中国人一般只躲到城外，以避开飞机的轰炸，很少有离家远走的。

他们明白，老毛子来杀的是日本人。即使逃难，最远也是到乡下亲戚家。也许她是附近哪个屯的，在山里转迷糊了？

我刚想用汉语发问。

没等我开口，她说话了。

那语调给我印像之深，超出了当时的任一音响。若不是见她嘴唇一动，我真以为听到了一声猫叫。

“是的。”

她轻声回答，像是无意间叹出的一口气。

她的嗓音如此细微，使我有点惊讶。这不是嗓门发出来的，倒像是自舌尖吹出来的。

听惯了狼吼虎啸的耳朵，忽闻黄莺的叽叽快语，顿觉非常新鲜。六、七年的军营生活，从未有直接同女性交谈的机会；官长们本已够难听的嗓子，训话时还要故意加粗放宽，好像他们的威风，就在于使你的耳膜受不了。

现在，这丝竹一般的声音就在耳畔。我突然意识到，眼前是个女性，一个姑娘。通身的紧张感渐渐消除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浦次皱着眉头问。

对于她的回答，浦次一点也不惊讶。

显然，他也料想出来了。

“是呀，怎么回事？”

浅野催问道。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走上前了。

她抱着瘦小的肩头没作声。脸上珠光点点。

她在悄然流泪。

嘴唇在抖，像是启动不开。

话语越多、嘴巴越笨，心事越复杂，舌头也就越不好使。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