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个故事（1/2）

[赛]孙德园44篇超短故事集第26章 第二十六个故事

表妹开了一家纹身店。我和外婆进去的时候，她在看电视剧。我和外婆从安徽来江苏走亲戚。外婆非要来看她，我就陪她来。我一个人不会来。不是不想看她。就是觉得，没必要。不过见了面也还高兴。外婆从小把她带大。有感情。像女儿和母亲的感情，丢在了外婆身上。外婆太老，不合适。也承受不起，外婆活不了几年就会死。

我和外婆刚从她妈家里过来。她有几年时间没回去过了。自从离婚过后，她就在镇上租了一间小门面，开纹身护甲店，住在阁楼上。阁楼是她叫隔壁电焊店的徐恒用三角钢焊的。她就是这么说的。说一个陌生人名字，好像全世界都该和他很熟。

外婆说她没瘦，就是黑。她从不见太阳。估计是从小在河滩上玩，月亮晒的。据说月亮晒黑的人，养不白。她小时候和外婆在安徽长大。她妈生的儿女多，在她之前，还有两个姐姐，到她还是个女孩。彻底绝望。那些年计划生育严。罚款厉害，就把她送到安徽老家寄养。我们从小便在一起玩。也没觉得她有什么不一样。好像她没父母理所应当。她就是脾气坏。但很多人脾气都坏。现在想想，从前的她，因为缺少父母关爱确实有太多不幸和孤独的时刻，没被我们发现。

她留我和外婆中午在店里吃饭。店里转身都困难。外婆说算了吧下次再来。她说不行，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中饭。外婆说，你妈饭都烧好了。她说烧好了也不行，我打电话给她。她掏出手机问我号码。我报给她。她一个个数字按。接通了说孙玉红他们中午就在我店里吃饭就挂断了。她不懂我意思。我蹲下来帮她按了煮饭开关。我说，煮饭你没按。她笑笑，对外婆说，栋哥真细心。我也觉得好笑。这和细心有什么关系。

外婆看着她忙进忙出。好像在看电视。我翻着看玻璃桌子上的几本纹身图案目录。大多是邪恶的东西。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纹身图案都要是一些邪恶凶狠的东西。就算是一些几何图案，也是诡谲锐利。她在对面饭店端了一个锅子。一锅牛肉。外婆最爱吃牛肉。她说，这个牛肉烧的烂，你能嚼的动。她对外婆说。外婆说，嚼不动也不要紧，我吃不了多少，你们吃，吃不了你晚上还能吃。她说我又没锅热。外婆问，那你平时烧菜在哪烧。她说，随便，到处吃，有时候买卤菜。在饭店炒个菜，吃盒饭，方便面，一个人好搞。外婆说，今天怎么没生意。她说，学生今天不上课，学生上课，来做指甲，人多，纹身的人少，栋哥，给你纹个过江龙。我说，不纹，痛死人，我又不混世。她说，纹个好看。外婆说，不要瞎讲，怎么好看，怕死人。她把过江龙的图册打开，给外婆和我看，说，好看的很。外婆说，是好看，你栋哥纹了以后老婆都找不到。她把玻璃桌拖到店中央，牛肉锅放在玻璃桌上，说，先喝酒，先吃吧。外婆说，哪个喝酒，你还喝酒。她说，陪栋哥喝一点。外婆说，他从来都不喝酒。

外婆没动筷子，我吃了一块垫在牛肉下面的豆腐，又辣又咸，且烫人。她要外婆吃，外婆说等下吃饭再吃。外婆说，你家小萌萌现在哪个带。小萌萌是她女儿，虽然她才二十一岁，女儿二岁半了。离婚过后，女儿给了男方。自此就没了联系。她也不知道。她说，她奶奶带。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她女儿以后可能会跟她一样，从小没爸妈。年纪轻轻就生下注定没有父母的女儿，重复她自己的生活。如此恶性循环。

饭熟了她给外婆添了半锅铲，外婆说多了多了吃不下。她说这一点还吃不下。外婆说这一点饭都太多，现在吃饭不行，活不了几年了。她说，你莫乱讲，你身体不是好的很。我说，你真乱讲。外婆说，怎么乱讲，哪个年纪大了都是死，早晚都是死。她说，还早的很。她也只添了半锅铲饭，在碗里用筷子戳来戳去，也不吃，她解释，太早了，还不饿，吃不下，早上起来的晚。外婆用筷子挑了几粒饭，放在嘴慢慢咀着，她替外婆夹的一块牛肉，堆在饭的一边，石头一样。外婆说，你平时也回去看看你妈。

她说，看她，她怎么不来看我。外婆说，她是你妈啊。她说，我跟她的事，你不要管。外婆说，我想管，也管不了。她说，你晚上就在我这住，要栋哥一个回去住。外婆说，算了吧，我累的很。外婆把碗放下。她也把碗放下，她说：从小有一次我在回民村子里捡了一块牛肉，拿回来你炖的，怎么那么好吃。外婆说，我怎么不记得了。她说，不可能吧你还要我还回去，我说捡的怎么还给哪一个。外婆说，我不怎么记得了，以前好多事情我都不怎么记得了。外婆要喝水，她去小店买了一瓶冰红茶。外婆喝了一小口，让我放在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