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9章 昼短（34）（2/2）

长日飞光◇ 第59章 昼短（34）

人，你不清楚吗，童童。”

费童眨眨眼。

“当初因为记恨表姑一家在老爷子葬礼上闹事，前些年她儿子尿毒症向我借钱，我根本没搭理，结果错过了肾移植，现在只能靠透析维持生命。”

商礼长出一口气：“三舅生意失败，想让我找找四爷爷那边的关系，拿一个政府合作的小项目，说到底只是几句话的事，但我也不愿意搭这个桥。”

“归根到底，别人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我看着他们自食其果，听说三舅公司里有员工因为被裁员还不起房贷就去跳楼，心里其实没有任何触动。我知道我一直是个缺乏同理心的利己主义者，一个做任何事都有目的的人，之所以在沈三儿面前装得那么人模人样，是因为从前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

“老商，你——”

“所以沈三儿总以为他哥是那种路上看见流浪猫都会随手救下来给口饭吃的大善人。”

“他看见的都是我想让他看见的，他得到的也都是我想让他得到的，我要管教他，让他听话，打一巴掌给个枣，对他投其所好，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不需要花我什么感情，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思简单得一眼就能看穿。可如果他觉得这样就算是喜欢，甚至觉得我爱他，你不觉得这是件很可怕的事吗。”

费童默了默，心知商礼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可也是你把他养成这样的，你对他保护过度了。”

“所以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商礼微微皱眉，“他早就长大了，而我没有把他当做成年人看待。如果让他觉得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那么以后一个人出去混，随便哪个老东西给他点糖衣炮弹，他都能被人骗到床上去。”

“呃——话虽这么说，可你想得也太长远了。”

费童看他两眼，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你说的也不对，那你养他有什么目的？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投资价值吧？难道不是因为你潜意识里就是喜欢他？”

“我没有恋童癖。”

商礼无奈地看他，“我不把他带在身边，难道真送去福利院吗。何况他也不是我们家那群唯利是图的亲戚，既然他对我没什么目的，我也只是将心比心。”

费童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到底终止了这个话题，“行，这事儿到此为止吧，不说了。”

-

后来费童下楼去寻沈三伏，看着他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耳朵和鼻尖，叹了口气，“你哥让你回去吃饺子。”

“不吃了。”

沈三伏眼眶很红，吸了吸鼻子，问费童，“童哥，我能去你家睡一晚吗？”

“也行。”

费童苦笑着摸摸他头发，“虽说原本我打算到你们家来过新年的。”

那是个对他们三人而言都不太愉快的新年。

商礼独自在家等到凌晨两点，沈三伏始终没回来，他煮的饺子大半被费童吃了，剩下的两盘因为放了太久，也都黏在了一起，商礼吃了几个，没什么胃口，将剩下的都丢进垃圾桶。

他起先去书房看了会儿资料，但精力始终无法集中，尽管知道沈三伏被费童带回家里去了，不必担心安危，但脑海里却始终有根弦紧紧绷着，时不时被乱七八糟的思绪拨动。

嘴唇上的触感仍十分清晰。

少年的鼻息，紧张又有些羞赧的神色，因为紧张而泛潮的掌心。

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个小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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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商礼仍旧失眠，他起身去沈三伏的工作间里打算随便翻个影碟出来看看，然而在找碟片的时候却意外看见那本软皮相册。

打开来，是他自己的照片。

再往后翻，是沈三伏的速写，画的都是他自己。

交叉的双手，拄在阳台栏杆上抽烟的背影，赤脚在地板上拧桌腿螺丝的定格。

商礼浑浑噩噩地放片子。

不知道是什么片名，黑白和彩调穿插叙事，台词很少，几乎没有，镜头里是大片大片辽阔的边藏风景，草原，牛羊，穿民族服饰的中年男人，陌生的少数民族语言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出一种诡谲的神秘。

他几乎没看到心里去，只是机械地接受着一个又一个画面，直到全片播放完毕，似乎又自动开启了从头播放，黑底屏幕上渐入一行白字。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他猛然从虚浅的睡意中惊醒。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出自万玛才旦电影《撞死了一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