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昼短（9）（2/3）

长日飞光第18章 昼短（9）

米多远，上面的东西全噼里啪啦地滑了下来。

沈三伏哆嗦了一下，终于擡起眼。

他从来没见过商礼这么盛怒的样子，瞳孔里像是着了火，他被商礼从高处俯视，像只无处遁形的，坏事做尽了的妖怪，此刻终于要迎来灰飞烟灭的审判。

商礼继而伸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沈三伏整个人被迫向前仰着头，那双烧起来的眼睛此刻距离他那么近，沈三伏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

他听见自己扯着一把干涩的嗓子问：“二哥，你那么喜欢他么？”

“跟你没关系。”

商礼像头浑身肌肉紧绷的野兽，拼尽全力才能不对着眼前的人挥上一拳：“沈三伏，是不是我对你太纵容了，让你觉得在这个家里可以为所欲为？”

沈三伏还是问：“你喜欢他什么？”

“世界上有心理疾病的人很多，你不要以为你能因此得到什么优待，既然你不是智障，不是反社会，不是沟通障碍，那你就得学着当个正常人，我管不了你一辈子，也不想管你一辈子，我要干什么是我的自由，我跟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也轮不到你发表任何意见，沈三伏，这是我家。”

沈三伏轻轻地颤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很冷，好像掉进冰窟窿里，四周白茫茫一片，那些晶莹的冰块反射出很多他自己的面孔，空洞的，丑陋的，可笑的。

“二哥，你没那么喜欢他。”

沈三伏发着抖，可语气却很笃定，“他在你心里还没有费童哥重要，他也不是真心喜欢你，二哥，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商礼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沈三伏最后说：“二哥，你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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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礼到底还是没动沈三伏一根手指头。

其实在树下看着沈三伏扔东西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狠狠揍这个小崽子一顿，什么心理疾病，什么教养，什么教育方法，全都被那一刻的怒火烧成灰烬。

那股已经消失很久的无力感又一次席卷了商礼的整颗心，他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但不得不承认，他那天第一次萌生了放弃的念头。

后来商礼去阳台抽了半盒烟，把最后一支烟撚灭在烟灰缸里时，终于找回了理智。

“沈三伏，其实我不欠你什么。”他说。

“我跟你大哥的确感情很好，但也没好到要为了他弟弟——也就是你，一个跟我没有任何血缘的小崽子放弃一切的地步，何况你还这么难养。”

“本科我原本计划要出国的，但那时为了你放弃了。”

“研究生期间我也有出国的机会，其实时间不长，只有一年交换期，可这一年对你而言也太久了。我怕你一个人在国内过不好，所以只能再次拒绝。沈三伏，你现在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指望你知道，但你必须明白的是，我已经为你放弃了很多。”

“我养你的那一年才十八岁。”

商礼没看沈三伏，只是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儿戴着一条手链，是陈信送的，商场里很容易找到的热销款，陈信自己也有一条，他们是情侣款。

“你知道别人十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吗？毕业旅行，环游世界，赛车滑雪，骑马打拳，或者就只是去蹦迪去喝酒，网吧通宵，谈恋爱，在路边接吻或者开房，或者他妈的就只是什么也不干，躺在床上发呆。”

“你记得那一年我在干什么吗，嗯？”

沈三伏惶然地看着他。

“十八岁，我冒着暴雨把你送到医院，让你跟你那个短命鬼老哥见最后一面，然后料理你哥的后事，给他买墓地，没完没了地见律师，应付沈家那些来要钱的杂碎，外面的事处理完了，再去你家里管教你，问问你今天吃了几口饭，哭了几个小时，然后让你用那张臭脸对着我瞪几十分钟，就为了让你再喝两口汤。”

商礼说着说着竟然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你养大的，那个暑假我没有一天闲着，你哥拿命给你换来的那点股份，我不能拱手让人啊。凌晨三点的时候朋友打电话叫我出去嗨，我说不了，还有事，挂了电话继续翻法条，研究遗产继承到底有多少该死的手续要办。”

“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怀疑自己的决定，明明世界上有那么多福利院，把你送去也无非是过得差一点，又死不了。”

“沈三伏，我今年二十四，你知道别人二十四的时候在干什么吗？”

沈三伏哆嗦着制止他：“二哥，我知道错了。”

可商礼没停：“二十四岁这一年我终于觉得轻松了一点儿，因为家里这个难养活的小崽子好像终于长大了，可是我错了，他没长大，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又孤僻又自我，但是沈三伏，你不正常，我是个正常人，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你就算是我亲弟弟也无权干涉我，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