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五）日暮的安息香（1/1）

芜地桃园桃园（五）日暮的安息香

我的婚姻模式很明朗了，我的爱——书上将这种爱身体残缺者的行为描述为disabled fetish。在可选择的环境下，fetishes大抵身体和精神至少有一部分也是残缺的。

在想具体什么人是fetishes的时候，我看见瘦高的父亲穿着格格不入的板正羊绒西装，从对面教学楼的走廊快速走过。甚至枝桠上一簇摇摇欲坠的桃瓣都未来得及掉落。这幅景象映着教学楼上端渐变的流云触目成画。

我想，父亲这种人绝对就不会是fetishes。

父亲停在楼梯口，欣然和迎面而来的俊逸男子交谈，男子似乎是他的学生。父亲对男子亲密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他对美貌的偏爱。忽然两人转过楼梯去，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这是我六岁以后，第一次见到父亲——失去视力那次只闻其声，这次只见其影，两回勉强能拼凑一个遇见。

我当初为寻找父亲花了不少时间，大学前母亲不许我和父亲接触，大学以后母亲管控变松我才悄悄托人各个学校问

de meng也就是亲爱的孟德老师有没有在任教。以父亲有限的实际能力，我对他还在某个高校混饭碗的估计果然没错。

后面在寻找碰壁中发现，de meng离开家几年后把名字改了，往名字中间加了个“玄”字。我不知道这个字的风水如何，但就他抛妻弃子的行为来说，这“德”确实挺玄的。

我迅速下楼，几乎将楼梯上其他学生撞倒。

他一定是远远看见我了，突然留下男学生在原地，快速走向他停在路边的车。

父亲那样近五十的人，提着腿快步走的姿态，将他刚才的儒雅气度一扫而尽，活像只逃跑的鸭子。

眼看他开车门了，我知道追上也没有用了。

父亲像丢果皮一样丢在原地的男学生，好像对父亲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反应，转身要往艺术学院的教室走。我猜不是父这样行为滑稽得让人习惯了，就是这个男学生有什么精神病症。

“你是孟玄德的学生？”

“嗯”

他五官线条硬朗到让人怀疑是拿尺子比着画出来的，可以说姿容相当端丽。眼神却浑浊不堪，仿佛在福尔马林里泡过好几年。有些脏污的灰色牛仔外套，往外一阵阵地散发着酒气。

他轻飘飘地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他，走到艺术学院顶楼尽头的画室。他开门坐下在堆满绘画用具的杂物堆上。

我绕过他，走到旁边的书架，书架上摆满落了薄薄灰尘的奖杯。我畸形丑陋的面容反照在奖杯上，让这些刻着“双龙杯初中组第二名”、“全国青少儿绘画大赛一等奖”的奖杯看起来拥有魔法。

从这些奖杯上，我了解这个学生名叫曹丰。不出意外，应该是个绘画方面的天赋型选手。以他的东西能独占半间教室，说明此人绝对是父亲的得意门生。

几个小时，曹丰在原地看画看书、喝酒、画画，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他仿佛也不介意或者说忘却了我的存在。到十一点半，教室熄灯我准备离开时，他还坐在原地，拿出了应急灯打开后，接着调色。

我悄悄地走了，第二天下午课程结束又悄悄来到那间画室。画室的杂物堆里，涮颜料用的水桶酒气熏天，酒气里的曹丰好久没有睡过觉。暮光下，他乌黑的眼圈还在盯着画布。

一连几周，我都来画室看曹丰画画。有时曹丰嘴里喃喃有词仿佛在念咒，有时他一边画一边偷偷地笑，更有时候突然喝一口酒然后将画布撕毁。

后面一天我出门聚餐吃饭，没有到画室。

第二天到画室，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说，昨天没有安息香，那些东西不出现。没有他们就没有灵感了！

曹丰“每天都要来，安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