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离群索居度残生（1/2）

煮酒笺花，人归何处：李清照传04/离群索居度残生

几百年后，还有人在为李清照与张汝舟的那一段离婚风波无休止地打着笔墨官司，那次事件在当时的影响之大就不用说了。李清照曾在给綦崇礼的答谢信中不无担心地表示，此后她也许将受世人讥笑而无颜立于士林了。她的担心没错，那次离婚风波不但让她倍受世人讥诮，就连她身边的亲人朋友也无法理解她，原本就冷清的小院，越发门前冷落了。

绍兴二年九月她与张汝舟离异，等她从那一段苦难中走出来，已是杭州的深秋。经历了一番折腾，原本就疾病缠身的她越发虚弱，几乎终日与药炉为伴。

十里荷花映日红，三秋桂子香满城。杭州城，一座淡妆浓抹都相宜的城，原本有多少美景可写可看，多少文人墨客经过这座城，都曾为这里的湖山佳境留下深情一笔。在李清照的作品中，却难得找到几首描写杭州胜景的诗词，偶有一两首，是写杭州的桂花的，也被那浓浓的愁绪笼罩了。

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

——《摊破浣溪沙》

揉破

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风度精神如彦辅，大鲜明。

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结苦麄生。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

——《摊破浣溪沙》

这两首《摊破浣溪沙》约创作于李清照与张汝舟离异之初的绍兴二年秋天，彼时正是杭州城满城桂子飘香的时节，李清照尚在病中，百般的寂寞无聊中，她唯有与诗书为伴，也与门前庭院里正开的桂花为伴。

在李清照的《漱玉词》中，除却她酷爱的梅花，第二种让她不止一次频频称赞的大约就是桂花。这种貌不惊人却情疏迹远的小花，曾被李清照盛赞为“自是花中第一流”，那些浅红深碧的桃花、牡丹在它面前，根本无法相比。李清照咏花，常以花自喻，咏的多是花的内在丰神。那首咏桂花的《鹧鸪天》，写于李清照最为得意美满的初婚前后时期。那时，她是东京汴梁城的倾城名花，多少名媛闺秀在她眼里不过庸脂俗粉而已。如今，半生岁月倏忽过，她如一段无根的浮萍，东飘西荡，就从当年的东京汴梁飘到了这座南方的城。当年的倾城名花，已是两鬓霜华的病中老妇，能略略给她带来慰藉

的大约就是那满院的桂花。

第一首词，清照从自己的日常生活写起，让人读来尤觉亲切。那一座寂寞的庭院里，门前池塘里的水静静地绿着，庭院里的桂花悄悄地开着，一弯残月，不知何时已攀上窗纱，注视着榻上那个白发人。她独对残月，又在想什么？想归来堂里赌书泼茶的好日子，想在淄州时与赵明诚半夜烹茶灯下共赏文物的欣喜，还是想江宁那个深深庭院里独饮小团茶的苦涩？如今她却是连茶也懒得再煮了。“分茶何似煎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分茶不仅需要一份技巧，更要一种心境。对现在的李清照来说，烹茶是一份体力活儿，让她不堪其重，更是一种折磨，每一次烹茶都勾起让人伤心的回忆。所以，她不再煮茶了，她煎制豆蔻熟水，以此代茶，以此做药。

词的下阕，同清照的很多词一样，由上阕的愁苦转入一种自我安慰，词境也在瞬间变得明媚起来。即便人在天涯，即便她又老又病又孤单，李清照还是会努力去寻找一丝寂寞中的慰藉。枕上有诗书，门前有湖水，院里有香气清芬的桂花，一场雨来，更是别有一番风情。李清

照走出屋门，走进秋天的雨，走向雨中的桂花，那一双溢满忧伤的双眸在瞬间被满院的清新点亮，快乐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来。

人这一生，亲人伴你一程，朋友伴你一程，然而，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路上，这就需要有一份强大的内心支撑。回首李清照半生走过的路，有多少时光她其实是一个人在走。若无这份困境中的坚守，这份转悲为喜的豁达，她也许早已被那些苦难吞没了。

第二首小词，是她唱给桂花的又一首赞歌，也是一首忧国伤时的歌，创作时间约稍后于第一首。此时的清照，心情已与写第一首时大有不同。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她的身体慢慢康复，院子里的桂花也开得更盛。你看它那满树的黄花，像揉碎的黄金万点，层层叠叠的碧叶则如翠玉剪成，微风轻拂，金黄翠绿，何等鲜明动人。然而，李清照最为欣赏的还不是桂花的外在与香气，在她眼里，它的风度精神不亚于彦辅。彦辅即东晋的乐广，乐广为东晋名士清流，《晋书》本传中云：“性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