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原野客栈（1/3）

给巫婆送信第16章 原野客栈

秋天的大神打开了酒窖。

一阵又一阵秋风，是一杯又一杯美酒。葡萄美酒夜光杯，太阳一杯，月亮一杯，满天繁星，觥筹交错。

酒到酣处，时光完全醉掉了。时间的精灵排成队列，牵着手，在风中散开、旋转，又聚合、静止，它们在跳一种永不止息的圆圈舞，它们一边舞蹈，一边喝酒。于是乎整个秋天，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秒钟都渗出浓烈的酒香。

每一棵树都举起了酒杯，原野渐渐醉了。

大树的脸红起来了，纵然有万千张脸，却是千真万确，每一张脸都红起来了。

大地上的水流在原野蜿蜒行进，一路流进秋天深处，成为秋天的血脉。秋水流过群山，流过村庄，流过小城，流过牧女的羊群，流着流着，慢慢酿成醉人的青酒。你看，纵然有万千道水流，却是千真万确，每一道水流，每一点每一滴，都流进了秋天的深处，酿成了醇香的美酒。

醉了醉了，这是一年中最酣畅的时候，大地醉了，众神亦都醉倒在地。

而寒冷马上就要到来，候鸟纷纷迁徙。

大雁飞过原野，一群过去又是一群。大地上的孩子抬起头来，仰望着它们。

“你们要飞去哪里呢？一定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吧！”一个孩子对雁群说。

“要飞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哪，是从来没有去过的远方哪！”雁群中有一只小小的雌雁，这样回答。

她是雁群中的孩子，因为力气最小，所以飞得最慢，落在雁群的后面。又因为毛翼还不曾长好，所以她飞得最低，离大地最近。她年纪又最小，心又最赤诚，所以还能听懂其他生灵的话。

“嗖——”

马背上，有人射出一支箭。

“我将命中大雁的左眼！”射手正骑在手上，意气风发，夸耀说。

但他没有说对，那支箭，射中小雁的翅膀。小雁在空中抖了一下，但是没有落下来，她慢慢稳住自己，带着箭往前飞，她越飞越慢了。

“等一等呀，等等我呀。”

雁群听不到她的话，风呼呼吹着，雁群越飞越远。太阳渐渐落下，西天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酒红色，有一个霎那，整个世界仿佛浸透了鲜血。

太阳沉入夜的深海，没有阳光的原野，人家的窗口透出灯光。

孩子在窗前站着，母亲叫他上床睡觉，已经催促好几回了。

“妈妈，我可以出去吗？有只小雁受伤了，我亲眼看到的……”

“你在胡说什么？别胡思乱想，上床睡觉！再不睡，妈妈就要生气了。”妈妈的脸板起来，声音渐渐变得坚硬。

孩子打了一个冷战：“妈妈，那只小雁……”

妈妈把灯拉灭了。

爸爸给妹妹盖好被子，合上手里的图画书。妹妹睡着了，但爸爸仍轻声讲着故事，爸爸的声音好温暖：“……后来，每一棵树都睡了，驴小弟变的大石头睡了，远方的湖睡了，山洞里的小野兽和海底深处的鱼，一个接一个闭上了眼……”

“大雁呢？爸爸，大雁呢？”孩子问。

“大雁也睡了。”

“爸爸，有一只小雁给箭射中了——就在傍晚，你下班回家的时候——它在流血呢，它很疼呢，它一定睡不着的，它在哭呢——爸爸，我得去找它——如果我不去，它会死的。”

“嗯，先睡吧。明天早上醒来我们一起去找它好吗？我们帮它拔掉那支箭，洗净伤口，再给它敷草药，等到它伤好了，我们就打开窗，让它飞上蓝天……”

爸爸的声音越来越低，爸爸很累了，他睡着了。

孩子睁大漆黑的眼，望着窗外，深夜的天空呈现出奇异的深青色，仿佛结成了一块坚硬的冰。

夜一点一点深下去。

终于，孩子穿好鞋子，走出门外。

诚如爸爸所说，深夜里每棵大树都睡着了，树上的鸟儿睡着了，地上的草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草丛中的虫子睡了，偶尔发出一两声梦呓……只有秋风，正四下里流淌荡漾，发出“呼——呼——”的声音。

“风，告诉我，那只小雁在哪里？”

“呼——呼——呼——”风闭着眼，鼓着腮帮，吹过树梢，又吹过草丛，它挟带着沙尘，吹打在孩子脸上。

“告诉我呀，告诉我，你看到那只受伤的小雁吗？”孩子伸手想捉住风，可是风从他掌心溜走了。

“风在梦游啊——风早醉了——从打开秋天酒窖